正当爱莎挽着罗伊的手臂,牵引着他进入自己的闺房之际。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
就在与爱莎有一墙之隔的隔壁,爱梨的房间里。
听见两人交谈、蜜语的虚弱少女。
忽然间感到一阵昏天黑地。
她只有将全部的力气都抵在背靠的这扇门上,拄紧胳膊上的拐杖。
才不至于让勉强起身的自己无助滑落、跪倒在地。
但那双幽蓝色如海的眸子里,不知何时,竟泛起了斑驳的泪光。
少女当然只能是爱莎的妹妹,从小便得了怪病,几乎只能卧病在床的爱梨。
之所以是几乎,那是因为,爱梨还可以勉强通过手臂的力气,用拄拐的方式,走上三两步路,而后便气喘吁吁。
这也是爱梨为何能够在白天没有姐姐照顾的情况下,做到一定程度上的生活自理、清洁身体的原因。
但也仅此而已了。
光是想在房间里面行动三两步,爱梨都得休息很长的一段时间。
更不用说像一名正常人那样,沐浴在阳光下,自由地行走、跳跃与奔跑了。
但爱梨,也并非没有沐浴过那般温暖的阳光。
以前,是爱莎姐姐背着她,笑眯眯地逗她开心。
后来,是罗伊用轮椅推着害羞她,穿过大街小巷。
明明已经和少年说了,自己才不用……
但罗伊的眼眸清澈,仿佛如镜的水面,轻而易举地便可以看透人的真实内心所想。
他说“可是,爱莎的眼神里不是写着很期待吗。”
爱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少年,脸颊一红。
难道自己真的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了心底真实的想法吗?
正当少女迟疑的瞬间,罗伊已经主动地伸手穿过爱梨的膝盖窝,同时另外一手搂过少女的肩膀。
接着微微用力,少女的身体便十分自然地被罗伊以特别的姿势抱起。
“……!”
少女屏住了呼吸,说不出话来。
那是因为,罗伊的动作看起来像极了传说中的……“公主抱”!
那是爱梨只在童话的书籍中看到过的姿势。
往往由温柔的王子抱着美丽的公主。
身体不便行动的爱莎,有一颗爱好幻想、插上翅膀飞翔的内心。
她也曾靠着想象度过孤独寂寞的时光。
想象有那么一位王子殿下。
无论什么王子,哪怕来自传说中无恶不作的魔族也好。
他能拯救自己、治愈自己。
他能用公主抱的方式将自己从这张仿佛束缚了自己灵魂的病床上解救出来。
他能……深爱着自己。
但爱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在遇见王子之前,自己便达成了“被公主抱”的体验。
而对象是邻家的少年罗伊。
他不是王子,甚至贫穷,长相“平平无奇”。
但爱梨并不感到可惜。
相反,正是因为彼此之间相近的身份。
才让那幻想突破心扉,拥有了降临到现实之中的可能性。
才让幻想不再单纯只是幻想。
而成为了尽管依旧遥不可及、但已然能被人注视到并朝之努力的目标。
也许过去很久很久,爱梨都会记得那天的风和日丽。
她坐在轮椅上,与身后的罗伊沐浴在阳光下。
春风融融的暖,城镇上热闹非凡。
爱梨本来害怕人多的场所,害怕那些人或者怪异或者同情的目光。
但是那一刻,因为有罗伊在身边的关系……所以不怕。
罗伊给她买了一个甜筒,那是爱梨第一次吃这种甜甜的、冰冰的东西。
她的唇角沾上了冰淇淋,被罗伊伸手拿纸轻轻地擦去。
那一刻少年与少女四目相对。
彼此都忘记了言语,罗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半晌后,他才脸红地移开目光,同时将擦过少女唇角的那张纸,捏在手心里攥紧。
“那个,好吃吗?”
他连忙岔开话题道。
“……甜甜的。”
“我很喜欢。”
但少女的视线却不知为何。
并没有注视在甜筒上呢。
也许正是从那一天起,爱梨对罗伊的感情。
便多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
………………
但是,当时的甜蜜。
在如今已然沦为了令爱梨感受到痛苦的根源。
少女背靠着冰冷的门,瘦弱的双肩止不住地颤抖,金色的发丝黯淡地垂落。
晶莹的泪光从爱梨的脸颊上无声地淌落。
因为少女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
不想让自己漏出哪怕一丝声音。
去打搅……姐姐和罗伊之间的约会、恋情。
为什么自己……
不能提前就发觉这一点呢?
罗伊是那么好、那么优秀的少年。
凭什么自己这样的残废……
也有资格去安然地享受他的温柔、他的照顾。
凭什么自己还有脸去幻想那根本就不存在、也丝毫不现实的“未来”。
自己与他在一起的那个“未来”?
只是因为姐姐的身份是修女。
按照光明教会的规定,必须在二十岁之前守贞,全心全意地侍奉光明女神。
所以爱梨便从未往那种方面想去。
即便听见姐姐和罗伊谈笑的话语。
即便看见姐姐和罗伊之间的亲密举动。
爱梨也一直都无动于衷。
他们或许早就是亲密的关系。
在某个时刻密语,拥抱……
或许还做了许多许多,爱梨所不知道的事。
在爱梨对两人之间的关系还完全没有察觉的那些日子。
直到此刻,在这个夜晚,姐姐和罗伊……终于进行到了最后一步。
罗伊敲开了姐姐的房门。
姐姐害羞地迎接他的到来。
两人即将拥有属于彼此的夜晚。
浪漫而美好。
爱梨的神情恍惚,脸颊前所未有的苍白,像失去了全部的血色。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这具没有体力的身体,还能否支撑得住站立。
少女只是听着门外那逐渐临近的脚步声。
并非一道,而是两道。
明明都很熟悉,可为什么却在此刻听起来……
那般的陌生呢?
罗伊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爱梨已经休息了吗?”
“嗯,我看着她睡下的。”
姐姐的声音则优美,但又透着一抹异样的甜蜜。
也是,能够被罗伊这样的少年喜欢上的话。
生活再苦,也能被酿成糖浆。
爱梨摇摇欲坠。
但依旧没有倒下,仿佛有什么在支撑着她似的。
究竟是什么……爱梨并不了解。
可这份力量,伴随着隔壁房门的关紧。
“咔哒”一声的反锁。
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爱梨的身体,顺着门背缓缓滑落下来。
无力得就像是一只被玩坏的破烂娃娃。
明明是喜欢的姐姐,和喜欢的男孩子。
两个喜欢的人重合在一起,得到的,本该是像梦境一样幸福的时间……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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